立場新聞編輯被判煽動罪，香港新聞自由再遭打擊

儘管中國加大了國家安全方面的打擊力度以壓制香港的批評人士，但在一向沸沸揚揚的香港新聞媒體圈，兩位資深人士依然沒有迴避在他們的「立場新聞」網站上發表支持民主的聲音。

於是警察上門了，兩年半後，一名法官於週四裁定這兩名記者——前立場新聞總編輯鍾沛權和他的繼任者林紹桐——在這家現已停刊的自由派新聞媒體上串謀發布煽動性文章罪名成立。兩人都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這一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裁決凸顯出香港的新聞自由已經嚴重萎縮。當地新聞機構為了生存已經開始自我審查，一些外國新聞機構在當局日益嚴格的審查下已經撤離或遷走了員工。

在審判期間，檢察官將兩人發表的新聞文章和評論文章定性為對政府持有偏見和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這些文章與「立場新聞」多年來發表的文章類似。但在當局鎮壓了2019年震撼香港的抗議活動後，中國實施了一項國家安全法，對香港自由媒體持異見者的容忍開始消失。

兩位主編堅稱自己是無辜的。鍾沛權在法庭證詞中說，他們是在新聞原則的範圍內行事，提供具有新聞價值、符合公眾利益的報導。

「我們沒有一個隱藏議程，我們沒有其他你見不到的目的、議程在背後。我們只是純粹見到好重要、有公眾利益的事件，我們想記錄，」他在去年的庭審證詞中說。

鍾沛權的前同事形容他是一位無畏的領導者，也是一位公正的記者，他鼓勵員工尋找親北京的政界人士進行採訪或發表觀點文章，儘管這些要求經常被拒絕。

「他對自己的理想堅定不移，」曾在該網站擔任編輯的林彥邦說，他現在獨自一人經營著一家在線通訊社。「他最有骨氣。他的犧牲精神是極致的。」

此次審判是當局打擊香港異見人士的最新例證。在這場運動中，數十名活動人士、反對派政界人士和在網上發表評論的普通市民被判入獄。這場運動導致當地和外籍居民大批外流，令一些外國公司遷出，與此同時，香港經濟正苦於難以從疫情時期的低迷中走出來。

喬治敦亞洲法律中心的香港法律專家黎恩灝表示：「這一判決可能會對自2020年以來一直在嚴格進行自我審查的本地媒體行業產生更多的寒蟬效應。」

該案法官郭偉健在裁決中寫道，有必要在言論自由與「防止煽動性出版物造成的潛在損害」之間取得平衡。郭偉健是香港特首親自挑選的審理國家安全案件的法官之一。

根據倡導組織無國界記者組織編製的一項指數，在180個國家和地區中，香港的新聞自由排名降至第135位。今年4月，該組織的一名代表在進行實況調查時被拒絕進入香港。

媒體大亨黎智英是已停刊的民主派報紙《蘋果日報》的創辦人，根據國家安全法，他被控串謀和勾結外國勢力，正在接受審判。

美國資助的新聞服務機構自由亞洲電台3月稱，在政府頒佈針對所謂外國干涉的新國家安全法後，該電台已關閉在香港的辦事處。香港記者協會今年選舉新一屆董事會後成為批評的目標，中國官方媒體指責該協會有政治目的。

兩名編輯被捕後都在監獄裡度過了近一年的時間，他們的保釋期被延長，等待9月底的宣判。林紹桐的律師說，林紹桐因健康問題沒有出席週四的聽證會。

香港新安全法的實施給如何處理現有的政治案件帶來了一些不確定性。立場新聞的記者於2021年根據英國殖民時期的煽動叛亂法被起訴，根據該法，最高可判處兩年監禁。

但香港今年出台的新國家安全法將煽動叛亂罪的最高刑期提高到七年，如果涉及「外部勢力」，最高刑期為10年。該法取代了原來的煽動叛亂法。

法律專家表示，至少在另外一起與國家安全有關的案件中，法院進行了追溯，實施更嚴厲的新處罰。目前尚不清楚法院對這兩名編輯的判決是否會發生這種情況。

立場新聞成立於2014年，其創始原則包括維護民主、自由和人權。它因直播2019年長達數月的反政府抗議活動而更加出名，其規模雖小但看似無處不在的團隊靈活地報導了這場運動以及當局的反應。

鍾沛權和林紹桐於2021年12月底被捕。當時數以百計警察來到新聞編輯室，收集了成箱的證據。立場新聞將其主頁換成了一則宣布將關閉的通知。

在審判期間，檢察官列舉了17篇文章，稱這些文章是兩名編輯與擁有立場新聞的公司串謀發布煽動性材料的核心內容。這些文章包括羅冠聰撰寫的評論文章和對許智峰的採訪，這兩名前立法者目前都流亡海外，被香港警方通緝。

對立場新聞編輯的審判一直在拖延：最初計劃持續20天，後來延長到50多天。該判決最初定於去年10月做出，但被推遲了三次。

鍾沛權在證人席上待了36天，主控官伍淑娟表示，立場新聞是對香港和北京持強硬批評態度者的平台。鍾沛權回應說，他尋求吸納各種政治派別的聲音，因為他認為公開討論對社會有益。

「言論自由對我來說是接近一種信仰，」他說。

在一次交鋒中，鍾沛權被問到，他對言論自由的信仰是否包括為危險的聲音提供一個平台，例如在9月11日美國遭受恐怖襲擊後為奧薩馬·賓·拉登提供平台。

審判對鍾沛權帶來的折磨是很明顯的，他在回憶妻子陳沛敏因《蘋果日報》副發行人的身份被捕的情景時一度淚流滿面。鍾沛權在立場新聞關閉前幾個月辭去了該網站首席編輯的職務，專注於處理她在獄中的事務。

檢方指控他事後繼續向林紹桐下達指示，並引用了他在群聊信息中指出的錯別字，以及該報尚未報導的選題，鍾沛權說他只是在提供建議，而且工作習慣很難改變。

鍾沛權的前同事在採訪中回憶說，他經常是第一個到辦公室，最後一個離開的人。他們說，有時他會親自撰寫文章草稿，製作圖片，給照片寫說明文字。他們說，當立場新聞陷入財務困境時，他接受了減薪。

他的前同事林彥邦回憶說，《立場新聞》曾發表過一篇批評香港民主黨的文章。

「我們沒有特別為任何人服務，也沒有說什麼是正確的，」他說。「說這是陰謀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