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告别”演讲：“美国，我为尽力了”

週一晚，當芝加哥聯合中心的人群第一次呼喊「謝謝喬！謝謝喬！」時，拜登總統垂下目光，強忍淚水，沉浸在人們的欽佩之中。

但他知道。他可能不想承認。但他知道。是的，他們在感謝他為國家服務一輩子所取得的成就。但說白了，他們也在感謝他退出大選。

對他來說，很難想像有比此刻更苦樂參半的瞬間，這名在政治舞台上度過了半個多世紀的總統現在不得不被迫離開。芝加哥熱情洋溢的愛戴之情，儘管可能是真的，但沉浸其中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過去幾週的傷痛。

隨著他們為拜登喝彩，揮舞著預先印好的「我們♥喬」的條幅，出席四年一度的全國代表大會的數千名民主黨人也在為拜登送行，在他準備好之前，提前四年讓他從總統職位退下去養老。拜登發現自己的地位已經降低：就在一個月前，人們還曾預期他將在週四晚的大會上作為民主黨的總統候選提名人發表演講，但他被安排在週一晚，這個時段通常是預留給該黨昔日明星的。

現年81歲的拜登幾乎沒有表現出任何渴望退下的跡象。雖然他拿自己的年齡開了兩個自嘲的玩笑，但他幾乎沒提他在民主黨同僚們的壓力下做出的退選決定，他們擔心美國歷史上年紀最大的總統爭取連任的鬥爭會使民主黨在大選中失敗。他宣布退選決定時，只是將其表述為一種犧牲，為的是拯救美國民主制度不受前總統川普的損害。

「能擔任你們的總統是我一生的榮幸，」他在黨代會第一個夜晚結束前發表的52分鐘演講中說，這次大會將慶祝副總統賀錦麗被提名為拜登的繼任者。「我熱愛這份工作，但我更熱愛我的國家。我更熱愛我的國家。所有關於我對那些說我應該退下的人感到憤怒的說法——都不是真的。」

人群在那一刻高喊：「我們愛喬！我們愛喬！」

「我更熱愛我的國家，」拜登重複道，「我們需要維護我們的民主。」

他在告別演講中引用歌詞說，「美國，美國，我為你竭盡全力，」他說。「我在職業生涯中犯過很多錯誤。啊，我為你竭盡全力50年。像你們中的許多人一樣，我把我的心和靈魂獻給了我們的國家，而美國人民的支持也賦予了我無數的幸福回報。」

雖然他可能不承認感到憤怒，但也沒有特意表示原諒。離開會場後，他在機場與記者進行了簡短交談，然後乘坐「空軍一號」去加利福尼亞州度假。有人問了他與眾議院前議長南希·佩洛西的關係，後者被視為對迫使拜登退出競選起了關鍵作用。「不，我沒有和她談過，」拜登說，然後補充道，「沒有人為我做我的決定，只有我。」

對拜登來說，放棄的想法違背常理。他一生中貫穿著悲劇後復甦、挫折後復出的經歷。堅韌不拔一直是拜登敘事的主旋律。東山再起一直是他的人生故事。在2008年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第一次接受副總統提名後發表演講時，拜登對與會代表們說，「放棄是不可原諒的」。

那之後，他每次在民主黨大會上發表演講，談到美國人、歐巴馬總統或自己的父親時，都說過類似的話。「你沒放棄；你站了起來。」（2012年）「他們每天早上站起來，每天。」（2016年）「他被重重地擊倒過幾次，但總是站了起來。」（2020年）

這是自1972年以來，拜登第13次出席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其中至少八次發表過演講。這也是他作為現任官員或候選人最後一次在黨代會上發表他從來都不想發表的演講。他成為美國政壇如此重要的一部分，而且時間如此之長，以至於人們很難想像他會把聚光燈讓給他人。

實際上，他幾乎沒有對這個不幸的現實做出任何讓步，他發表的演講聽起來基本上像是他7月21日退出競選前就已經寫好的版本，他讚揚了自己的記錄，嚴厲批評了川普的記錄。他差不多只需要對談論下個任期目標的部分稍作改動，用「卡瑪拉和蒂姆會」的短語來替換他本來要說的「我會」，並刪掉「我接受你們的提名」這句話。

的確，雖然他宣稱選擇賀錦麗是「我整個職業生涯中做出的最佳決定」，並稱讚她「堅強」、「經驗豐富」、「無比正直」，但他並沒有對賀錦麗做出詳盡評價，而是把這部分留給將在未來幾個晚上發表演講的人。

但在他結束演講後，賀錦麗出現在舞台上向他致敬。可以看出賀錦麗在與拜登擁抱時對後者說：「我非常愛你。」賀錦麗抬起頭來，彷彿像是看自己父親那樣看著拜登重複道：「我愛你。」

實際上，對賀錦麗和民主黨人來說，當晚的目標似乎是讓拜登感覺好一些，因為他們知道他被自己的一些最親密的盟友推到一邊，給他帶來了多大傷害。民主黨人面臨的挑戰是不要做得太過分，以免顯得像大人對待小孩那樣。但民主黨選擇冒這個險，在拜登身後的巨大背景上打出了「謝謝」和「我們♥喬」字樣的燈光，並在他們的演講中用了熱情洋溢的頌詞。

「我們永遠感激你，」賀錦麗在當晚早些時候的簡短演講中說。

「謝謝喬·拜登，謝謝你的領導，」紐約州聯邦眾議員亞歷山德里婭·奧卡西奧-科爾特斯說。

「謝謝喬·拜登，謝謝你一生為國服務、領導國家，」曾任國務卿的希拉蕊·柯林頓說。

特拉華州聯邦參議員克里斯·庫恩斯是拜登的親密盟友，他帶領人群高呼「我們愛喬！」，在拜登上台前為他熱場。

但民主黨人把這個致敬計劃搞得太雜亂了，接二連三的演講用了太長的時間，以至於拜登被擠出了東海岸的黃金時段。他直到夜裡11點30左右才開始自己的演講，這在當代大會計劃制定中是大忌。民主黨代表大會的進度如此落後於計劃，以至於他們不得不取消了一段向即將離任的總統致敬的影片。

但如果說拜登介意的話，他沒有表示出來。他也沒有縮短自己的演講。他有很多話要說，而且都要說出來。演講中的很大部分是喬·拜登經典，所有那些熟悉的主題、誇張的故事、家庭常言、絲毫不覺得難為情的愛國主義，個別時候也有可爭辯的觀點。其中一些幾乎逐字逐句地採用了他在2020年黨代會上演講的說法，小到「青筋暴起」一詞，那是他對2017年在維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遊行的白人至上主義者的描述。

他用了他喜歡用的所有短語：國家面臨「拐點」，他的經濟哲學是「從中間向外，自下而上」，以及「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等結束語。

他以幾乎每次演講都使用的說法結束了演講。「夥計們，我們只需要記住我們是誰，」他提高嗓門喊道。「我們是美利堅合眾國，只要我們團結一致，就沒有我們做不到的事情。願上帝保佑大家。願上帝保佑我們的軍隊。」

然後是擁抱、呼喊聲和喝彩聲，這一切結束後，拜登在惠特尼·休士頓的歌曲《更高的愛》中大步走下舞台，消失在夜幕中。他將在本週餘下的時間裡去度假，不再參加大會。這已不再是他的大會，不再是他的聚會，他的時代不久將要過去。前面是一個新篇章，他將不得不寫一份新講稿。